“不好!”

  姜啸肝胆俱裂。

  他猛地站起,不顾身体的剧痛。

  左手按在光壁上,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,试图稳定摇摇欲坠的守护。同时,他死死盯着那百丈外正在崩碎的剑尖残骸,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。

  冲过去。

  融合它。

  这是唯一的生路。

  也是最后的机会。

  然而,百丈距离,在平时不过瞬息可至,但在这狂暴的深渊死气中,每一步都是生死考验。以他此刻残破的身躯和微弱的力量,冲出去的瞬间,恐怕就会被死气和那只魔掌撕碎。

  就在这千钧一发、进退维谷之际。

  嗡。

  包裹青玲珑的金色胎茧卵壳,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。

  这一次的光芒,不再是纯粹的守护金光。

  其中竟夹杂着一缕缕清晰可见的、跳跃着空间切割符文的银色丝线。

  小小的、由金光凝聚的手印再次从卵壳内部浮现。

  这一次,它没有按向卵壳某处,而是轻轻印在了姜啸紧贴着卵壳的左手背上。

  一股奇异的、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,顺着姜啸的手背涌入他残破的身体。

  这股力量并非灵力,而是一种纯粹的空间亲和力。

  它如同最润滑的介质,瞬间抚平了他体内因空间乱流和切割之力造成的暗伤。

  更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极其微弱、却带着胎茧独特空间隔绝特性的力场薄膜。

  与此同时,一道清晰无比、带着孺慕与急切的意念,直接传入姜啸的识海。

  “爹……去……那里……安全……”

  是孩子。

  未出世的孩子,竟在生死关头,以自身本源天赋,为他开辟了一条指向剑尖残骸的、相对安全的“空间路径”,并以胎茧之力,赋予了他短暂的、抵抗深渊死气侵蚀的空间屏障。

  姜啸心神剧震,眼眶瞬间湿润。

  他低头,深深看了一眼光芒璀璨的卵茧。

  仿佛能穿透卵壳,看到那个小小的、倔强的生命。

  “等我回来。”

  没有半分犹豫。

  姜啸眼中爆发出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
  他猛地转身,将守护光壁的任务完全交给了胎茧自身的力量。

  他深吸一口气,借着孩子传递而来的那股空间亲和力。

  将残存的所有力量,连同天机珠最后的本源,尽数灌注于双腿。

  “太阿……引路……”

  他低吼一声,怀中引血石碎片爆发出刺目的红光,与百丈外那崩碎的剑尖残骸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。一道由引血石红光和胎茧银芒交织而成的、仅容一人通过的虚幻光带,如同跨越虚空的桥梁,瞬间穿透了狂暴的死气漩涡,连接了茧中天地与那暗红礁石。

  “走!”

  姜啸的身影化作一道燃烧着暗金余烬,与银红双色光芒的流星。

  沿着那条虚幻的光带,朝着百丈外那正在悲鸣崩溃的剑尖残骸,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。

  碧落海外围。

  黑姬被困之地。

  黑姬背靠着一块冰冷的黑色浮石,长剑拄地,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
  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浸透,左臂软软垂下,显然已经骨折。

  五名铁面黑衣人如同冰冷的雕像,封锁了她所有可能的逃遁方向。

  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枷锁,死死压在她身上。

  她脸色惨白,眼神却如同受伤的孤狼,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不屈的意志。

  她在等待,也在积蓄。

  等待一个渺茫的机会。

  或者等待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时机。

  突然!

  轰隆……

  整个碧落海外围的空间,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。

  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座巨山。

  漂浮的陆块疯狂颠簸、碰撞!灰黑色的雾气如同沸腾般翻滚。

  那些封锁她的铁面黑衣人,猝不及防之下,阵型瞬间散乱,气息都出现了不稳。

  “深渊核心的波动?”

  黑姬眼中精光爆射。

  这恐怖的震荡源头,分明来自碧落海最深处。

  是阁主。

  阁主一定在下面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。

  更让她心头狂跳的是,伴随着这恐怖的空间震荡,一股极其隐晦、却带着胎茧独特气息的空间波动涟漪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极其短暂地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,在她识海中荡漾开一丝微弱的共鸣。

  这共鸣极其微弱,稍纵即逝。

  却精准地指向了这片混乱空间中的一个极其隐蔽的、正在快速弥合的空间薄弱点。

  那是刚才深渊核心爆发冲击波时,无意中撕裂出的短暂缝隙。

  机会。

  唯一的逃生机会。

  黑姬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光芒。

  她不再犹豫。

  将仅存的力量,连同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最后爆发,尽数注入手中长剑。

  “听雪……无痕……”

  嗤……

  一道凝练到极致、几乎透明的寒冰剑气,并非攻向敌人。

  而是狠狠斩在她脚下的黑色浮石上。

  浮石瞬间被极寒冻结、崩裂!狂暴的冲击力混合着空间震荡的余波。

  将她的身体如同弹丸般,朝着那共鸣指引的、正在弥合的空间薄弱点,狠狠抛射过去。

  “拦住她。”

  为首的铁面黑衣人惊怒交加。

  空间利刃脱手而出。

  但迟了!

  黑姬的身影,如同融入风中的雪花。

  在空间利刃及体的前一刻,险之又险地没入了那道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之中。

  “追……”

  铁面黑衣人首领怒吼。

  但空间裂缝已然弥合。

  只留下原地狂暴的空间乱流,和几片被剑气割裂的铁质面具碎片。

  深渊底部。

  暗红礁石。

  姜啸的身影,沿着银红交织的虚幻光带,如同燃烧的流星,撞破层层粘稠的死气,重重砸在那片暗红色的礁石区域边缘,环绕礁石的狂暴死气漩涡,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。

  “噗……”

  巨大的冲击力和死气的侵蚀,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黑血。

  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摔在冰冷的礁石上。

  体表那层胎茧赋予的空间薄膜剧烈闪烁,瞬间布满了裂痕。

  抬头望去,那截太阿剑尖残骸近在咫尺。

  它如同濒死的巨兽,发出最后的悲鸣。

  剑身剧烈震颤,裂痕蔓延,金色的碎片如同血泪般飞溅。

  核心处,那道阴冷的蚀界之印如同毒瘤,疯狂地侵蚀着最后一点纯净的剑意本源。

  恐怖的剑意风暴混合着死气,在礁石区域肆虐。

  而头顶,那只由纯粹死寂构成的巨大魔掌,已然带着湮灭万物的恐怖威压,撕裂浓稠的死气,降临到了礁石区域的上空。

  死亡的气息,冻结了空间。

  没有时间了。

  姜啸眼中只剩下那截悲鸣的残剑。

  他挣扎着爬起,无视了身体的崩溃,无视了头顶降临的死亡巨掌。

  如同扑向母亲怀抱的孩童,朝着那崩碎的剑尖残骸,张开了双臂。

  “父亲……”

  一声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呐喊,盖过了剑的悲鸣,压过了死气的咆哮。

  他燃烧着暗金余烬的左手,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无尽的孺慕。

  狠狠地、牢牢地,握住了那截布满裂痕、滚烫灼人的——太阿剑尖残骸。

  冰冷、粗糙、滚烫。

  姜啸布满裂痕的左手,死死握住那截剧烈震颤、悲鸣不止的太阿剑尖残骸。

  触手的瞬间,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洪流,如同决堤的星河,狠狠撞入他的神魂。

  那是浩瀚无垠、斩破万古的苍茫剑意。

  是面对滔天魔威、以身化封的决绝悲怆。

  是剑断身陨、不甘沉寂的冲天怨怒。

  更是…血脉相连、跨越时空的无尽思念。

  “父……亲……”

  姜啸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呜咽。

  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。

  这残骸中残留的意志碎片,瞬间让他感同身受父亲当年面对魔主时的惨烈与不甘。

  然而,这汹涌的情感洪流中,更夹杂着一股阴冷滑腻,如同毒蛇般疯狂啃噬的恶念。

  青铜面具人种下的“蚀界之印”。

  这印记如同跗骨之蛆,正疯狂地污染着剑尖残骸最后的核心本源。

  加速其崩解,更试图顺着这血脉的连接,反向侵蚀姜啸的神魂!

  “呃啊……”

  蚀骨的剧痛和阴寒恶念让姜啸浑身痉挛,眼前阵阵发黑。

  残骸中狂暴失控的剑意混合着被引爆的死气,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,顺着他握剑的手臂疯狂涌入他残破的躯体。

  本就濒临崩溃的经脉瞬间被撕裂得更加彻底。

  枯竭的丹田如同被投入滚油,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。

  头顶,那只由纯粹死寂构成的巨大魔掌,已然带着湮灭万物的恐怖威压,降临至礁石区域上空。

  魔掌未至,那绝对的“死”之意志已冻结了空间,沉重如太古神山的压力让姜啸全身骨骼都在呻吟,体表那层胎茧赋予的空间薄膜如同肥皂泡般“啵”的一声彻底破碎。

  死亡。

  近在咫尺。

  “滚开……”

  生死关头,姜啸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

  他双目赤金,燃烧着疯狂的火焰。

  他不再试图压制、引导那涌入体内的狂暴剑意和死气。

  相反,他敞开了所有。

  丹田内,那濒临破碎的天机珠,被他以意志为锤,狠狠砸向自己燃烧的战神血脉余烬。

  “给我……融……”

  轰……

  天机珠本源、战神血脉余烬、涌入体内的狂暴剑意、污秽死气、蚀界之印的恶念。

  所有混乱、冲突、相互侵蚀的力量,在姜啸这近乎自毁的意志驱动下。

  被他强行糅合在一起,投入了那口以残躯为炉、神魂为火的“熔炉”之中。

  这不是修炼。

  这是献祭。

 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锻造。